为了团兵复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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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团兵】记一次偷听

• 迟到两天的生贺(利宝对不起! But better late than never right?)

• 原作向

• 微量米克娜,韩莫

  

  

十二月没有下雪。冬天栖在嶙峋的枝桠上,伏在颓丧的草叶下,慵懒地吸食周遭的生命。屋檐下的冰凌在清冷的日光里看着温驯而无害,令人想不起它们是冬日的獠牙。

 

利维在二十五日的清晨醒来,窗外就是这样一副景象。床的另一边已经空了,那端的棉被被贴心地拢在利维身侧,让他全身上下只有一颗脑袋露在外面,实在是很暖和。

 

这是个罕见的早晨。不,并不是在说贴心的那部分——那个人滴水不漏的缜密头脑,在他愿意的时候,也会运用在生活细节里,通常是在利维身上,他早就习惯了。

 

罕见的是他们醒来的次序。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,利维都该是更早醒来的那个、睡得更浅的那个才对。独自醒来的早上,他发现自己很没出息地开始想念那个人刚睡醒的模样。

 

利维坐起来,目光自然而然地滑向床侧的柜子。一本书被随意扣在上面,让利维联想到拆解展平的整鸡。他把书翻过来,打开的书页果然皱了。在那个人不乐意的地方,粗枝大叶得可谓执拗。他爱书,那爱护书就只能是利维的责任。以前利维还会挑剔,后来怀疑那个人根本很喜欢看他发火。现在利维只会微微叹气,找到书签,塞到随便两页之间,再把合上的书放回原处,等待晚上那个人找不到前一天读到哪里的滑稽景象。

 

厨房里,茶叶在过滤器里等待热水。利维把水壶放到火上,余光正好瞟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抱着一摞柴火,走向院子角落里的树桩。

      

水壶还很安静。利维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人把柴火立在树桩上,弯下身,左手捡起落在一旁的斧头。一阵风吹过,男人往衣服里缩了缩,右边的袖子追着风飘了一阵,又顺从地回到他身侧。

      

他把落在眼前的金发甩开,左臂带着斧头抬起又落下,在熟悉动作。他应该很久没有劈过柴火了。手上握着利器,身体自然而然想起战斗和指挥。斧头轻轻点在柴火上,利维恍惚间看到几年前的他,只不过现在他的利刃再也不用向上、向前指。现在,他的对手仅仅是一摞不足一米的木头,在那个人高大身量的衬托下,显得十分可怜。

 

他又挥起斧头,这次用了力,一支手臂不好维持平衡。利维看不下去了,连忙打开窗户。

 

“喂,埃尔文。”他喊道:“你连脚都不想要了吗?”

 

埃尔文回过头:“早上好,利维。”

 

利维让他不要轻举妄动,接着披上外套,从后门出去,快步走到埃尔文身边。

 

“怎么不等我?”

      

利维伸出手,埃尔文却把斧柄攥在手里,迟迟不肯交出来。于是他的眉头皱得更深,语气也更加不耐烦,手直接杵到了他的面前。

 

“快点。”

      

这次听话了。但当然,对于调查兵团第十三任团长来说,认输也只是通向胜利的一步棋而已。

 

“我只是想让你一醒来就能有温暖的火炉。”

 

埃尔文侧过头去,目光向下,语气里掺着三分委屈,七分撒娇,看起来甚至要比那截只有他身高的四分之一的木头还要可怜。

 

埃尔文当然知道要怎么才能让利维心软,利维当然也知道埃尔文知道。但这份了解并不妨碍他在第一时间咬住这明目张胆的饵——他永远是他心甘情愿的战利品。

 

“好了,”语气和表情都和缓下来,“进去等我,把茶泡上。”

 

目送埃尔文的身影回到房内,利维回过头专心对付那摞木头。柴火的截面上一年套着一年,几乎让他感到陌生的图案。对了,他也有一段时间没劈过柴了不是吗?斧头挥起又落下,利维的腹横肌和外腹斜肌轻松地承担住利器的重量和惯性。嘭!木头清脆地从正中间断开。

 

简单。利维这么想着,弯下腰,却在碰到下一支柴火时感到一阵眩晕。这种感觉他很熟悉——他的手经常会错过他想够到的物体,突然站起来的话会有失去重心的风险……是为什么来着?右眼,左腿……

 

咚咚。敲门的声音,像是离得很近。利维立刻回头,看到大门那里空空如也,倒是埃尔文从后门走出来。又不听话了。

 

“喂,我不是说了在里面等我的吗?”

 

埃尔文并不理会他的质问,自顾自地把一条围巾绕到利维脖子上。利维又开始皱眉头了。

 

围巾像一条温暖的巨蟒缠住他的大半张脸,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狠狠瞪着埃尔文。这是从前能让新兵哭出来的目光,如今却只能让挂着愚蠢笑容的男人看起来更该死的开心了。

 

“我喜欢看你劈柴。”

 

利维“嘁”了一声:“这有什么好看的。”随即抡起斧子,铁器的冷光在空中划出优雅而凌厉的弧度,柴火利落地从正中间断开。

 

“利维,好厉害!”

 

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惊喜又钦佩。利维在围巾下藏起嘴角的弧度。

 

埃尔文又把一个铁瓶伸到他面前,利维伸手把它拧开,红茶的香气扑面而来。

 

拿着瓶盖的右手翻过来,又转回去。利维观察了半晌,完好无缺。

 

他又看到男人充满期待的目光,便探头喝了一口。

 

“嗯,还不赖。”他舔了舔嘴唇,这样评价道。

 

他把瓶盖拧回去,再次专注于眼前的任务。

 

“对了,”利维在斧起斧落的空档提起,“刚才我听到有人敲门。”

 

“是吗?”埃尔文回头看了看前门的方向,若有所思道:“没事的,我们还有点时间。”

 

利维点点头。既然埃尔文这么说了,那就没问题了。他不用去纠结那句话的意思。

 

木柴一支一支劈开,埃尔文的目光从未离开利维。他们分着喝完了那瓶红茶。

 

 

下午,最先到的是韩吉和莫布里特。是利维开的门。

 

“欢——”

 

“利维!”

 

韩吉兴奋地叫出来,利维条件反射地伸出手——他太熟悉韩吉毫无边界的友谊,于是早早做好了把过于热情的躯体推开的准备。

 

但他的朋友这次没有试图抱他,反而规矩地管理着自己的四肢。韩吉脸上有着一抹让利维看不透的笑容,眼睛闪烁的光芒并不比看到巨人时逊色多少。

 

利维盯着韩吉紧紧拢在一起的双手,里面像是藏着什么东西。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。

 

他去观察韩吉身后的莫布利特。平时温文尔雅的男人此时目光飘忽,在注意到利维询问的目光后,神情愈发紧张起来,几乎把“心虚”二字写在了额头上。

 

利维皱起眉头。“韩吉……”

      

韩吉选择在这一刻揭开谜底。像马戏团的团长一样,韩吉隆重地把右手揭开,贴在胸前,颇有戏剧性地鞠了一躬,接着把左手直接伸到了利维鼻子底下。

 

“嗒哒!”

 

——韩吉手上是一只毛毛虫。

 

绿色的虫体被黑橘相间的花纹分成一截一截,看起来又柔软又有韧劲。此时,毛毛虫正昂着骄傲的头颅,身体曲成问号,貌似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人。

 

四目相接,双方对视了半晌。与此同时,屋里屋外的四双情绪迥异的眼睛齐齐落在利维身上。

 

等等,这玩意有眼睛么?

 

多年的战斗经验也没有为利维做好迎接这一刻的准备。他几乎失去了言语能力。毛虫爬动时,利维能看见它身体的脉冲,实在是太恶心了。

 

在一瞬的震惊后,羞愤和暴力充斥着利维的四肢。他想踢韩吉一脚,但又担心毛毛虫会在冲击下直接掉在他身上。他不敢想象如果那玩意碰到了他,他该怎么办。他想也许那块皮肤就不能要了。

 

利维向后退了一步,想着离韩吉越远越好,却一下撞进一具结实的躯体。接着他的左肩被紧紧抓住,动弹不得。

 

利维抬头,正好对上男人狡黠的目光。

 

“埃尔文!”

 

他咬牙切齿,眼睛里怒意磅礴。放到过去,这样的目光能让整个班的新兵争先恐后地跟他敬礼、请求原谅。但现在,他好像只是助长了什么对他相当不利的勾当。

 

“好吧,埃尔文,你又赢了!”

 

韩吉在仔细观察了利维的反应后叹了口气,嘴里嘀咕着“明明我们做朋友的时间更长啊”。莫布利特递过来一张纸币,韩吉苦大仇深地将它拍到了埃尔文手心里。

 

“每次都多谢惠顾。”埃尔文对门外的两人一笑,相当优雅地把钱叠起,收到口袋里。

 

“利维!你怎么会这样?你难道不应该二话不说先揍我几拳才对吗?”

 

韩吉抱怨着,好像这一切都是利维的错一样。被指责的人忙着监视着毛毛虫的动态,没有心思搭理幼稚的赌局。毛毛虫刚才爬到了韩吉的拇指,半个身子探了出去。韩吉便把手翻了过来,让它可以自由探索手的背面。

 

“利维很不喜欢虫子,尤其是鳞翅目昆虫的幼虫。”

 

埃尔文一面松松揽住利维的肩膀,一面分析自己理论。语气郑重又平静,像是在宣布什么新的战略。

 

利维睨他一眼,耸肩把那只不受待见的胳膊甩了下去。被拒绝的男人毫不在意,只是把胳膊又搭了回去,手指讨好地在他肩头画起圈。这次利维允许它待在那里了。

 

“因为太讨厌了,所以会僵在原地,完全不敢轻举妄动。如果你选的是鞘翅目的昆虫的话,他还有可能会先揍你一顿。”

 

利维忍无可忍。

 

“喂,臭眼镜!”他毫不客气地吼:“给我赶快把那恶心的东西弄死,然后扔远点!”

 

韩吉立刻侧过身,再次护住手背上的生灵。“不可以!这可是一条珍贵的小生命啊!你刚才有仔细观察过它身上的花纹吗?这可是我在岛上从没见过的纹路哦!以后会蜕变成什么样的蝴蝶呢……”

 

韩吉眼里亮起向往的光芒,表情愈发梦幻。这让利维的眉毛越拧越深,丝毫不留情面。“恶心就是恶心。赶快处理掉,不然你别想进我家。”

 

韩吉垂头丧气地转过身,准备放生。再远点,利维在后面命令道,韩吉只好一路走到更远的树下。院子里远远传来一人一虫告别的声音。“小家伙,你不要往心里去,那个凶巴巴的人不懂的……你很美,你要努力生活,变成更绚丽的生命啊!我们到时候再见吧!”

 

莫布利特——永远的老好人,永远勤勤恳恳地帮韩吉收拾着烂摊子——把手上的礼盒举到仍然眉头紧蹙的人面前。

 

“利维,那个……生日快乐。”莫布利特小心翼翼道:“分队长特意找到了用红茶奶油做的蛋糕。”

 

“红茶奶油?”利维挑起眉毛。

 

“对啊,红茶奶油!这边连这种东西都有哦!没见过吧?”

 

韩吉跑回来,情绪已经再次高涨起来了。利维拦住想要一股气冲进门的人,从屋里拿了香皂,打了水,逼着韩吉站在外面的寒风里洗手。

 

“埃尔文!莫布利特!”

 

韩吉哭丧着脸向他们求救。被点名的两人都知道这不是他们能介入的场合,于是在门口愉快地交换了问候,埃尔文热情地招待莫布利特进了屋。

 

最后,韩吉只能在利维眼皮底下洗了三遍手,手在冰水里被搓得通红,才被放进门。莫布利特在帮埃尔文布置桌子。利维把韩吉到火炉前面,又往发着抖的人手里塞了一杯热茶。

 

“你最好给我记住要用杯垫。”

 

利维最后瞪了一眼,接着也去厨房里帮忙了。

 

 

 

之后来的是米克和娜纳巴。他们带了红酒。

 

利维看着他们进门,先是发现娜纳巴自然地把手放在米克的后颈,接着米克又轻轻揽住娜纳巴的腰,他们好像总是要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留在对方身上。不知道为什么,他的朋友们间的这种细节让利维的心情变得轻盈——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机会,不是吗?

 

利维不禁走到埃尔文身边,轻轻靠在他身上。埃尔文察觉到利维隐秘的乖巧,有些受宠若惊,但这并不妨碍他对米克伸出手。换个人来看可能会把他脸上的神态误解为正人君子,但利维只看到了一种生动的无耻。他很快站直了身体。

 

米克在一刻的疑惑后,表情经历了两次骤变:恍然大悟,不敢置信。

 

“利维!你把我们的人类最强弄到哪里去了?”米克哀嚎着掏出赌注给埃尔文。“把他还给我们!”

 

“就是!”韩吉从客厅煽风点火。

 

娜纳巴在旁边翻着白眼,无奈地摇了摇头,对利维露出抱歉的表情。

 

利维对娜纳巴耸了耸肩,早就没了发火的动力。也许年纪真的让他变得更容易心软了。

 

 

 

最后到的是萨莎。这傻姑娘,看到他们还在敬礼。

 

“兵长好!团长好!”又看到韩吉。“团长之后的团长好!”

 

萨莎用左手吃力地平衡着一个看起来很重的容器,右手握拳靠在心口,规规矩矩地敬礼。

 

“好了,不用这样了,早就结束了不是吗?”

 

利维接过她手里的容器,沉得让他吃了一惊。他看到里面装了各种各样的肉排——有猪的,有羊的,还有很多鸡腿。

 

“是!兵长!”

 

萨沙腰背挺得直直的,手虽然放回了身侧,声音却还是气沉丹田,像在跟他作报告。

 

“在兵长的生日这天,我是来请长官们吃肉的!”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

 

人到齐了,一切也都准备好了。大家聚在一起,他们好像聊到了一切,也好像什么都没说。桌上只有利维和韩吉没有喝酒——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碰红酒了。

 

萨沙一直在吃。利维一开始担心她会插不上话,毕竟其余的人兵龄比她长了许多。后来发现萨莎根本心甘情愿被冷落,这样她在吃肉喝酒的同时,就不会冷落边上的烤土豆、黄油面包、和海鲜了。

 

“喂,慢点吃,我的手艺也没有那么好吧?”

 

女生抬头看他,两腮赛的鼓鼓的,奋力咀嚼。

 

“兵长,这些都是你做的吗?很好吃唉!”

 

利维看到萨莎嘴周的油和食物残渣,按耐着把她整张脸刷干净的冲动,拿出了自己的手帕递过去。但女生丝毫没有理解他暗示的意思,只是“嘿嘿”对他一笑,把手帕捏在手里。

 

算了。利维想着,只要不去看就好了。

 

他还是多看了两眼。

 

“尼柯洛过得还不错。”尼柯洛是谁?“他现在有自己的餐厅了。”利维想不起来,但他还是想告诉眼前这位痴情于食物的女生。

 

“我知道的,兵长。”

 

萨莎对他露出柔软的笑容。

 

“我们都知道的。”

 

 

咚咚。门又在响了。还邀请了其他人吗?

 

“利维?”埃尔文对着他的背影询问道。

 

利维打开门,发现外面和早上一样,空空如也。

 

 

 

更晚些的时候,房子里又只剩下利维和埃尔文。利维在洗餐具。洗完后就举起来,由埃尔文擦干,放回柜子里。利维还在想那个蛋糕。在韩吉在场的时候,他只评价“还算说得过去”,但他其实从第一口开始就被红茶奶油馥郁的香气紧紧攫住,甚至还在别人没注意到的时候,吃了第二块。

 

“呐,埃尔文。”

 

他又递过去一只盘子。

 

“嗯?”

 

在等待身边的人把盘子擦干的时候,利维望向他的眼睛。

 

“明天我们去市场找找那种奶油吧。”

 

多么小的一个要求。问他的意见其实只是走个形式,利维无论如何都打算拽着埃尔文去找的。反正他们再也没有公务了,而埃尔文还是像需要日理万机一样不爱出门,多带他出去走走总没坏处。

 

“……”

 

埃尔文没回答。他只是尽职尽责地擦干了利维手上的盘子,摞到了之前的盘子之上。

 

“喂,埃尔文……”

 

剩下的疑问梗在了喉咙里,因为明明只是一闭眼、一睁眼的功夫,他们怎么就坐到了沙发上?利维靠在埃尔文怀里,手里拿着一杯红茶,但如果埃尔文示意,他就会把桌上的那杯红酒送到他嘴边,喂他喝一口。

 

哒哒。他又听到有人敲玻璃的声音。他看过去。窗外除了更深的夜,仍然空无一物。

 

利维突然明白了。

 

“我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梦了,是不是?”

 

他几乎耳语,像是担心更加确切的声音会把周遭的一切吓走。

 

“是的,”埃尔文点头。“我们不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再见了。”

      

“对不起,”埃尔文又说。“我只是不想给你空的承诺。”

      

利维没说话,他把头又往埃尔文的颈窝里塞了塞,真的是这个人的味道。

      

他用嗤笑掩盖住更加真实的情绪。“这种说法,听起来简直像是在说你不是我臆想出来的一样。”

 

“我的确不是。”

 

“可是我的确是在做梦。”

 

埃尔文把埋在他颈侧的脑袋挖出来,利维不得不看向他。

 

“那并不代表我就是虚构的。”

 

埃尔文的笑容是那么温柔,但他眼里的悲伤还是让利维分了心。他想起了他们的最后一面。利维伸出手,想把他表情里的杂质驱逐出去。无法完成任务的手指最终落在了男人的鼻梁上,至少那里的起伏仍和他记忆里如出一辙。

 

当食指滑到鼻尖上的时候,利维突然发现自己的右手根本没有食指,中指也没了,取而代之的是残缺的指节,像早上用来砍柴的木桩。

 

更多的现实涌了出来:右眼,脸上的疤痕。天啊,难道他一直在给埃尔文看这样的自己吗?

 

利维慌忙想把自己从沙发上撑起来。埃尔文很容易就看穿了他的意图,紧紧把他箍在身边。

 

“我……我和以前不一样了。”

 

埃尔文发出心疼的声音。“你和以前一样完美”

 

轻柔的吻落在利维的额头、眼皮、鼻尖,让他逐渐冷静下来。利维主动骑到男人腿上,埃尔文抚摸着他的背,然后嘴唇找到嘴唇。他们几近虔诚地吻着彼此,连舌头都没有伸,非常纯情,但让利维莫名觉得意义非凡。

 

“这里是哪里?是你在这里的房子吗?”两人分开后,他把脸贴到埃尔文胸前,闭上眼。

 

埃尔文反问:“你觉得这里是哪里?”

 

利维想说,如果我知道的话那还用问你吗?但既然埃尔文这么问了,他还是开始思考。

 

他确定这不是他见过的房子。他记忆中的住所不多。在地下街短暂滞留过几个地方,之后就是兵营。先是新兵营,后面做了长官,住宿条件改善了一些,有了单独的房间。

 

那这里会是哪里呢?

 

壁炉里的木头噼啪作响,把他的后背烤得暖烘烘的。

 

火……壁炉……有着壁炉的小屋……

 

利维猛地睁开眼。几个遥远的夜晚闪过他的脑海。利维很久没想起过那时的事了。记忆只剩下片段,陈旧的角落泛起毛边。但毫无疑问,那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。

 

最开始,利维很少问埃尔文问题。也许是因为他从小就鲜少从身边人得到答案——肯尼不给他两拳就不错了;也许是因为表达自我对他来说是一种示弱,而他想在埃尔文面前维持一种特定形象。

 

但他其实有挺多话的。所以利维会在确定身边的人已经熟睡后,才全盘托出。

 

最先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言论:你的眉毛真的很荒谬。你的身高真是让人难以理喻。你这个人也挺莫名其妙的。

 

后来,利维渐渐可以问出让他好奇的方面:怎么会有这么蓝的眼睛?怎么长这么大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?你有什么特别爱吃的东西吗?你不累吗?为什么是我?

 

偶尔,他也会借着深夜和睡意的掩护失口说出一些不能见光的妄想:如果能活到人类大获全胜的那天的话,我想拥有自己的房子。不用很大,这样比较容易保持卫生,也不用多豪华,但是要有壁炉。这样冬天也可以很暖和。红茶也不会凉得那么快。

 

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,让你这个家伙住进来,也不是不行吧。反正你也占不了多少空间……

 

 

 

“你还满意吗?”

 

男人一反常态地局促,不断扫视着利维错愕的表情,想从中找出对他的肯定和赞扬。

 

利维舔了舔嘴唇,几乎说不出话来。这一切让他非常不知所措。

 

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开口:“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

 

“我不是每次都睡着了。”埃尔文有点骄傲。

 

“既然醒着,怎么不说些什么?”

 

埃尔文耸肩。“我喜欢听你说那些话。它们会给我……希望。”

 

然后又吻住利维,直到他的眉头重新舒展开。

 

“对不起,我只能给你这些。”

 

“不要再道歉了。”利维命令道。

 

但他又说:“你要是真的觉得抱歉的话,那就多来看看我。”

 

“不是我想来就能来的。”埃尔文轻声辩解。

 

“那就想办法啊,你不是最有主意了吗?”利维狠狠戳着男人的肱二头肌要求道:“吃进去食物,拉出来解决方案——这才是调查兵团的传奇人物不是吗?”

 

埃尔文大笑起来。利维的身体也能感觉到男人胸腔里的轰鸣,这让他也稍稍勾起嘴角。

 

“嗯,”他在他耳边保证,“我会努力的。”

 

哒哒哒。敲击玻璃的声音更响、更急促了,让人无法继续忽略。利维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、很虚幻。这就是最后了。他把眼睛紧紧闭上,全心感受着埃尔文结实的身体和令人安心的温度,他仅剩的锚点。

 

别让我走,利维想这么说。但他也不想让埃尔文为难。

 

于是他说:“在我醒来之前,可以一直抱着我么?”

 

“当然,”吻落在他的头顶,“当然。”

 

 

 

最后,埃尔文的身体也成了一个悬而未决的概念。利维感觉他们都是陆地上的云朵,在机缘巧合间并在一起,又觉得身下的人变成了沙发上轻薄的麻布料。

 

“回去之后,不要忘记把衣服收进来。”

 

好像有这样一句话,好像有指腹拂过他的脸侧,月影一般无法捉摸。利维想留住那飘渺的触觉,它们却一次次从他的指尖滑走,汇进更深的河流了。

 

 

 

利维睁开眼,从沙发上坐起来。窗外挤着四张脸:阿尔敏,让,柯尼,三笠。

 

利维指着大门的方向,示意他们回到那里去,他会开门让他们进来。窗外的四个人却无动于衷。三笠还是没什么表情,而三个男生拼名敲打着他的窗户,嘴巴夸张地一张一合,但利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。

 

利维长叹一口气,年轻人的活力让他身心俱疲。

 

他拄着拐杖走过去,打开窗户斥责他们:“干什么,你们几个是要入室抢劫吗?”

 

利维吓人的表情没有浇灭他们的热情分毫。阿尔敏兴奋地对他说:“兵长,快看!”他指着天上。

 

下雪了。

 

利维看着雪花悠悠落下,天地间一时非常安静。他很快想起了早上刚晾出去的衣物。

 

“小鬼们,到后院帮我把衣服收进来。”

 

他用严厉的声音说道,然后阂上窗户,上了锁,往后门走去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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